絢爛櫻華、搖曳嵐嘯(貳)

 

與那天相遇已過五日有,她遊走在漸漸熟悉起來地街道上,手裡拿著上次那間雜貨店買來的飲料。走了許久,周遭的景色漸漸變得有些荒涼、人潮漸漸稀疏起來,路也漸漸單一起來。

一座小後山緩緩出現在她眼前,她朝著那方向走去,周邊早已無人蹤影,甚至連動物的蹤影或聲音也沒有,但她毫無恐懼之意繼續走進後山內。
那是她兩日前無意發現的地方,起初只是迷路到了有些偏離村鎮的地方,她偶然瞥見這座小山,她忽然想起,剛開始與附近鄰居打聽交流時,有說到一處帶有許多傳說的一座小後山。

後山的奇奇怪怪傳說流傳在此地的居民間。例如連生物幾乎都不敢靠近此處、或許是因為這座山有被詛咒過,亦或是有些調皮的孩童為了探險而進入,不是聽到奇異的聲響後被莫名飛過的東西劃傷,就是被不知從哪莫名出現的黑熊而被嚇走,甚至曾有人說過在夜晚裡於此山見到一名披頭散髮的女子身影,而然也有人說那裡只是單純的私人土地。
各種傳說充斥在那座山上,漸漸地人們也不想靠近此地,甚至也叮囑孩童不要接近。

她看著那座帶有許多傳言的小後山,不到幾分,她的好奇心便驅使她走向那座山一探究竟。
面對那些傳說,她其實並不怎麼感到害怕,真要說令她比較在意的,或許只有黑熊與私人土地一事了。

嘛…….只是稍微進去看一下應該不會怎麼樣,就算遇到熊,到時再往下坡跑就好了嘛。

她為自己的行為找了點理由,便繼續往後山的方向前進。
如同傳說般,越是接近後山,四周就越安靜,不禁令她懷疑起那裡是否真有黑熊存在?亦或者只是山靈為了驅趕闖入者而出現呢?
她走入山內,儘管樹林充斥,陽光卻抓著隙縫灑了下來,為她照亮了眼前的路,山裡一片寂靜,讓她的腳步聲更為明顯。走一陣子後,忽然之間,她遠遠看到山頂有著一片粉紅,她便略為加快腳步朝那方向前去。

山頂意外的平敞,樹林神奇地圍繞在一塊小平地周遭、形成一個小廣場的感覺,廣場中央,一株飄逸著花瓣的櫻花樹佇立於此。
被樹林團團包圍、又單獨佇立於中央,淡粉花瓣隨著陽光飄逸灑落,景色寂寂、虛無縹緲,令她不禁盯著出神良久。

而後,她便很喜歡來此地待上一段時間才返家。
今日亦然,她哼著歌坐在櫻樹下,她拿出從家裡作好的三角飯糰與剛買來的飲料,便開始賞起櫻花。

「妳是誰?怎麼會在這?」
「欸!啊、那個!對不……欸……!」

還不到幾分,一道聲音倏然出現在她身後,使她反射性立刻跳起道歉。就在她轉身與那人面對面時,她整個人瞬間定住。

是那個人……!

金髮的那人今日也是身穿著配有披風的學生服與制帽,前些日子相遇的那記憶就彷彿昨日般清晰,赫然出現於她腦海中,。
「妳是……」
金髮的那人像似疑惑的盯著她,她趕緊拉回心神再次低頭道歉:「闖入此地,非常對不起!」

是啊……只是幫他撿個東西而已,他怎麼可能會記得自己呢。雖然清楚明白,然而她還是因那人的反應顯得有些落寞。
不過這裡果然是私人土地啊……而且居然是那個人的。才第二次見面就私自闖入,令對方感到不愉悅,還真是有點糟糕啊。.

「我不知道這裡是私人土地,擅自闖入真的十分抱歉,我這就馬上離……」
「等等!」
「欸?」

原本打算離開的她就這樣被對方阻止,換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對方,那人似乎也被自己的舉動稍稍嚇到,他有些緊張地繼續道:「上次,謝謝。」
「啊……不會。」原來他也還記得…….
「那個……不嫌棄的話,妳可以繼續留下來的。」
「咦?」她很意外自己會聽到這句話,她本以為對方現在十分不悅,但似乎不然,她有些訝異的看著對方。
「啊、如果不願意的話不用勉強沒關…….」
「沒、沒有那種事!」她緊張地趕緊回應:「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留下的話……」

聽見她的話,對方輕輕地微笑,走到櫻花樹的另一邊坐下。
她這時才發現對方帶著一本素描本,看起來應該是本來就打算來這裡畫圖。
他看著她向她點頭示意坐下,她微微點頭,稍微整理儀容後也坐了下來。

「妳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?」
「啊…...前日不巧迷路,正好瞥見這座小山,因為很好奇就意外發現這裡了。」
「妳之前就有進來過了?」對方略為吃驚地眨了眨眼。
「非常不好意思…….」對於前幾日就私自闖入這件事,她感到有些害羞。
「不、無需道歉。」對方趕緊笑笑反駁:「我只是有些意外,ほのお竟然會同意讓外人進來。」
「ほの……お?」
「啊、那是一隻黑熊的名字,算是這裡的看山熊,除非是熟人,不然牠通常會把私自闖入的外人給趕出去。」
「欸……所以說這裡真的有熊啊……原本以為只是虛無的傳言呢。」
「真的?傳言?」那人挑起眉,似乎對她說的話感到興趣。

「嗯,前些日子向鄰居打聽有關這個村鎮的事時知道的,居民們對於這座山的奇妙謠傳還滿多的呢,有熊出沒就是其中一個。」不過他不也是居住在這裡嗎,怎麼會不曉得呢……?
「嘿───還真是有趣吶。」對於她的話,他似乎非常有興致,「不過妳說『向鄰居打聽』,妳並非本地人?」
「是的,我是關東一帶出身的,才剛搬來此地莫約快一個禮拜而已。」
「真巧,我也是呢,雖說並非關東出身,但確實住超過十年有,同是近日才搬來的,傳言那些還真的是第一次聽到呢。」
「咦?」她眨眨眼,「那這裡……」

「這裡的確是私人土地,但不是我的。」他笑著解釋下去,「這裡是我一個朋友的秘密基地,她老家剛好在這,這土地是她的、櫻樹也是她種的、熊也是她撿來的,我搬過來前,對方把這裡託付給我,嘛、算是代管跟幫忙照顧ほのお吧。」
感覺是個很要好的女性朋友啊…….還是說……她默默點頭聽著,不知為何的,一股莫名地酸澀感赫然顯於她心頭。

「今天也是,來餵ほのお的。」他笑笑地從旁拿出一個由水色方巾包住的便當盒給她看。
「欸!所以等等會有熊過來嘛!」
聽到他的話,她整個人瞬間興奮期待地反問回去,對於此舉動,對方則是愣愣地看著她,她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,趕緊害羞地把頭轉回自己原本的位置。
「不、不好意思……」
啊啊……好丟臉……她能清楚感覺到從臉頰傳來的滾燙熱度,她現在的臉頰肯定紅地像快出血般。
「噗、哈哈哈。」那人用手稍微遮住自己輕笑著,「妳很喜歡熊?」
「其實不是說特別喜歡…….」她的頭又更低了些,講的話越來越小聲,「只是覺得很新奇……」
「的確呢,我當初聽見請幫忙照顧黑熊時,也感到很有趣呢。」那人意外地沒有對她的反應感到疑惑或是鄙視,「可惜方才過來前我已經餵完牠了,那孩子現在大概已經去其他地方閒晃了吧,所以才很驚訝呢,看到妳在這裡。」
「不好意思…….」
「哈哈,不用一直道歉,妳來了兩次都沒遇見牠,我想那孩子是同意妳進來的,既然如此,就不用太過再意。」
她點點頭,情緒也平緩許多,其實她有些意外,那個人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健談、還要溫和、會笑,似乎不是那麼可怕的人。

稍微聊過後,那人拿出鉛筆並翻開素描本,開始用筆在紙上起舞,她靠在櫻樹下,由下往上看櫻花一片一片地飛落,四周瞬間安靜起來。
忽然的沉靜令她有些尷尬感,她有些在意的偷偷瞄向那人,那人正好拿起不知從哪帶來的、她也喜愛的那種飲料,打開、飲下。
「您也喜歡喝可爾必思?」
聞言,對方有些吃驚地看著她,他快速瞥見她身旁同樣的罐子後便馬上領會。
「嗯,第一次喝到這種飲料,就喜歡上了。」他微笑,而然又像是想到什麼,眼神稍微飄向了旁邊,白皙的臉龐似乎出現了點淡粉:「……很奇怪?」
「不會唷。」她搖搖頭微笑,「我也是呢,第一次嘗到這種飲料,嘗過一次後就無法忘記呢。」
「…….甜中帶些微酸的感覺,使人容易眷戀於其中。」
「深有同感呢。」
她倆忽然對眼,不約而同的一起輕笑。

「不過,妳就不害怕嗎?」
「害怕……?」她疑惑地朝他眨眨眼。
「隻身一人的少女來到這種無人之地。」他一臉嚴肅看向她,「就算遇到陌生人,對方說留下就留下?」
聞言,她忽然笑起來:「我想,對於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應該算是半個陌生人吧?」
「而且。」她微笑繼續回應:「您看起來不像是會亂做什麼事的人。」

對方依舊板著臉:「這個世上有許多人,平常是個好人、至少是普通人,可一旦發生什麼事情,就會變為壞人。」
「嘗遍人間甘辛味,言外冷暖我自知。」
說到這,看著她的微笑與回應,對方似乎有些放棄地嘆了口氣:「世界上還沒有一個辦法,可以從他人的臉上探查到他的居心為何。」
「書籍乃全人類的營養品。」看著對方的反應,她笑得更為燦爛,「我相信,以此種營養品為食、又主動擔心對方的人是絕對不會輕易做出傷害他人事情的。」

「…….完全被打敗了呢。」他無奈的笑,他站起身子貌似準備離開:「明日,還能於此見到妳嗎?」
「我有這個榮幸嗎…….?」
面對他的邀約,她其實非常高興,但又深怕對方只是隨便問問,而自己完全沒這種資格。
「希望明日還能於這時間見到妳。」對方勾起嘴角,撕下素描本的其中一頁遞給她,等她接過後,對方拉著制帽朝她輕輕點頭,「那麼我就先離開了。」
「啊、那個!」
見對方準備離去她趕緊叫住,對方與上次相同,疑惑地看著她,可這次他的表情則溫和許多,她迅速地拿了塊備用的小方巾把一個三角飯糰拿起。
「不嫌棄的話,這給您。」她有些害羞的把三角飯糰遞給他,「回去的路上可以稍微解解饞。」
「謝謝。」

他接過包有三角飯糰的紫色方巾,如第一次相遇般,他再次向她致謝離去,可這次給她的笑容卻又比上次更要為燦爛。
她看著漸漸消失在樹林中的人影,她打開手上被折成一半的素描紙,那是一個由鉛筆所描繪而成,穿著行燈袴、樣貌與髮型極為熟悉的少女看著櫻花飛落的畫。




後記:

註1:Honoo(ほのお),就是由果果來作為更改的沒錯(#
註2:繪希兩人後面的營養品對話,分別是夏目漱石與莎士比亞的名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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